再归京,家中早已不是路行舟离京时的模样,旧宅已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路氏一家十五口人,无一幸免。
据说,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被人发现时,火势旺盛,早就没法子去救了,天子脚下,盛华京中,竟能出现这种事,显然,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拉出的十五俱尸体,有路行舟的双亲,亦有路行舟的妾室,唯独没有棠意,她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原来,这件事早就成了京中大案,唯有他出门在外,不明真相。
崔枕安在外得了消息,匆忙往京中赶,自然亦是带着姜芙。
即便是一早知道了内情的姜芙愣是半个字也没说,她从不插手旁人的因果,棠意是她未入京时最好的朋友,她知棠意一路走来同她一样苦,甚至游离在乱尘之中。
种下这些因的是路家,承果的也该是路家。
崔枕安派人四处去查棠意的下落,亦从中梳理了棠意与路家的关系,方知她原本不是瘦马,起初对路行舟的接近,便是为了复仇。
查案的过程中,崔枕安还发现,她与姜芙一早便相识,只是姜芙没有向旁人透露罢了。
路家惨案蹊跷,路行舟对失去下落的棠意早有怀疑,只是他不相信棠意竟会这么狠,可当真相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来龙去脉。
恨?
他又凭什么恨,本就是路家害的她家破人亡,他又有什么资格恨。
路行舟自小到大,路途万顺,从未遇见过这种事,也从未听过,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是这般下场。
崔枕安将棠意的身世明明白白的说与他听,路行舟亦根本想象不出,这么多年,她孤身一人,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日。
他连怨都没有了。
崔枕安与姜芙走了一个夏秋,再归京时已入冬。
京中已经飘起薄薄的雪花,不足覆盖皇城的琉璃瓦,路府被烧得不成样子,路行舟只能暂居旁宅。
从前热闹的路府,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是冬日,熟透的柿子挂于枝上,一推开窗便可见,不顾雪粒子飘到窗中,路行舟被天上那轮绝美的月光所吸引,衣衫单薄出了门去,长衫被冷风吹得贴在身上,手中还拎了一只白玉酒壶,许是心寒,也许是这烈酒太浓,他反而不觉得冷了。
寒光照影成双,可路行舟,此生只能是一个人了。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院中行走不远便是府中的锦鲤池,他追着月光来到池旁,此时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茬儿,他站于池岸边,只顾仰头望着那轮绝美的月光,将壶中最后一口烈酒送入口中,随之将其随手一丢。
且听“咚()”
地一声,池上结的一层薄冰被砸碎,有水溅到他的鞋边上。
月色照得他眸色朦胧,一呼一吸,面前皆是雾色。
路行舟突然笑了,笑了凄楚。
喃声自语指着那月亮道:棠意,是我路氏对不住你,我不恨你,欠你的,我也有一份,今日就当还了!
?[(()”
无人听到他夜色中的沉语,亦无人听到他跌落池水中的声响。
那池水波纹碎裂,将那月影撕成无数碎片,由荡漾到平静,最后又拼凑成了一轮。
由此,世间再无路行舟。
路陈两家的恩怨,就此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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