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咱家的孩子有出息,这也是阮家的荣耀。”
大舅母凌氏见阮碧罗这个当娘的没反应,连忙笑盈盈地将话接过去。
“俗话说娘舅亲,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澜安俊才非凡,又有孝心,体贴外祖母还来不及,还能坑我们不成。”
阮霞锦瞥二弟一眼,笑对凌庄道:“你家的大郎也出息大了,这回在边关立了功,得授官身,以后也给你挣个诰命当一当。”
“大表兄,”
常乐从母亲身后露出头,趁机插科打诨,“战场上可凶不凶险?你进宫面圣,听说当今陛下只有十六岁,陛下生得什么样儿?还有,北边的胡子当真都是高鼻渊目,褐发纹身的吗?”
小女娘几句故作不谙世事的天真话语,将先前尴尬的气氛盖了过去。
阮伏鲸抬手拍了拍常乐的发顶,大家说笑一阵。
男人们识趣退出去,留妯娌几个,陪着老夫人和远客说体己话。
谢澜安的手一直被尹老夫人拉在手中,那是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掌,带着血脉相连的亲近。
谢澜安后背微僵,这样的温情于她而言,有些陌生。
但她耐心地听着老人诉说母亲出嫁时的故事,在外祖母问及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时,挑拣能说的,徐声慢气地回答。
半个多时辰后,经历一场阔别重逢的老人累了,要歇一歇,谢澜安这才随舅母姨母们出来。
她起身时,尹老夫人犹不舍得,转头向人叮嘱:“可安排好小囡的住处啊,不许怠慢了她。”
凌氏等都笑说早安排好了,请老祖宗放心。
谢澜安嘴唇动了动,见外祖母神情殷切,便没有把话说出来,微笑说:“阿婆先歇歇乏,待晚些时候澜安再过来说话。”
院里,阮厚雄从出来后就没走,正在等着谢澜安。
几名女眷知道谢澜安不同于寻常闺淑,他舅甥俩应是有事商谈,打了声招呼便先去了。
“舅父。”
秋冬之交的太阳升高了些,给凝翠的松柏镀上一层温度,谢澜安没接使女捧过来的披风,踱至阮厚雄身侧。
她与舅父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低声问:“咱们家在城中可有别宅?我还是住在府外比较好。
一来我身负皇命,非止探亲,做事时我的人来回进出,恐惊扰内眷;二来,到时我抬抬脚走了,阮氏还要在钱唐立足,澜安不能给家里与其他世家树敌。”
阮厚雄眨巴眨巴眼,没急着说同不同意,问:“方才在屋里和母亲说了?”
谢澜安眉间的神色淡了些,“没有,怕外祖母多心,以为我和二爷置气。”
对老人来说,最看重的就是家人一团和气,手心手背都是肉,没必要让老人家为难。
阮厚雄听出她连声二舅都不愿叫,这何止置气,只怕在心里已把老二剔除亲籍了吧。
他觉得老二是活该,不提这茬,只是笑说:
“你之前寄来的信我反复看过几遍——土断清田,削弱世家,听上去确实是利刀割在肉上,连我也心疼。
但此策对世家有损,对生民却有益,舅父再心疼自家这仨瓜俩枣,却还没老糊涂,分得清义利二字。
“立不了足?我老阮家也不是纸糊的。
你只要能说服那些一个比一个顽固的江左高门,完成此番使命,阮氏自然无碍。
你若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时灰溜溜跑了,阮家才是没脸见人了!”
谢澜安眼神明亮,半笑半认真道:“为了阿舅脸上有光,看来外甥女是只能成,不能败了。”
“我家澜安何时败过?”
阮厚雄昂首睥睨,对她有说不出的信任,话风一转,“别住外边了,早为你准备好了——伏鲸从前有个练功的小演武场,连着西边花园,地方不算小,只是你舅母不愿他走上从军的老路,后来便空置了。
那里有独立通向西府门的道,不和内院混杂,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和……你那些麾下只管放心住下。”
谢澜安闻言,正合她的心意,便不推辞了:“还是阿舅想得周到。”
她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往外院的方向瞟了眼,眼眸微弯。
“既如此,我也不与舅舅客气,还有一事需您帮忙。
请舅父出面下帖,约出吴郡陆氏、吴郡朱氏、姑孰常氏、无锡张氏、钱氏等几家家主,后日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我要设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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