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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现在离开昭远,我就看在梁七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萧然的字句里夹着一份居高临下的悲悯,陈九因而眯起狭长的眼眸泄出了几分杀意,凌睿只让他带着萧然回去,只要是有口气在,哪怕缺胳膊少腿也算是交差,他一开始就看不惯这个过于纯善的同僚,幼稚天真,若不是仗着一副皮囊被凌睿看中,怕是早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梁七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禁语,当年那场刺杀是凌睿命梁七去谋划的,萧然拼死砍杀的刺客之中就有梁七,陈九与他有过过界的瓜葛纠缠,后来为了彼此的性命他们都默契的戛然而止。
无数次于生死之际淬炼出的阴损伎俩让陈九有足够的自信,他正欲躬身取出软剑伺机而发,恰到好处脚步声整齐划一,只一瞬间便制止了他的动作。
“殿,殿君——”
宫城内的护卫们正隔着院墙巡守至此,萧然孑然一人立于廊下拐角,护卫们虽惊异他的出现但也都毕恭毕敬的对他弯腰行礼,他们尊称萧然为殿君,这是休戈白日里传下的命令。
萧然面上有些许缓和的迹象,他学着休戈的动作颔首回应,特地比休戈欠身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大多数护卫都不精通汉话,护卫长尤其如此,鬓角斑白的北原汉子傻呵呵的站在那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一时间有点抓耳挠腮的意思。
“无事,只是转转。”
萧然靠自己说成了第一句北原话,还是略显生涩的发音惹得几个年岁尚小的护卫绷不住笑意,萧然听见笑声也没恼,只是多问了一句谁能听懂汉话。
倒是真有个护卫站出来,他的面容跟寻常的北原人不太一样,英武之余显得更为清秀一些,二十四五的年轻护卫以发音别扭的汉话告诉他自己母亲是南朝人,所以能听懂也会说。
萧然点了点头再次开口,给从前给凌睿传令不一样,他这回说出的每一个字词都带着温暖的热度,“去彻查宫里的每一个人,拿名册一一比对,明日日落之前报备于我,休…王上那边,我会去知会一声的。”
萧然以靴底踩着银镖没有挪步,他在言语间歇往陈九身上瞄了一眼,不再平和的目光夹着转瞬即逝的威慑。
藏于阴影处的男人不得不收起兵刃敛去声息,论体魄与剑术他敌不过萧然,倘若依赖一向精湛的暗器与用毒他尚有五成把握与萧然单对单,可再加上一群北原护卫,以他的身手就绝对无法活着脱身了。
陈九最识时务,当即选择脱身离去,萧然又让护卫长加了两批人手在城中巡查,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托休戈的威望,他说出口的命令所有人都认真遵循,一不问缘由,二不推脱,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去办了。
子夜已过,他神经一松懈下来就困得厉害,自己兜兜转转了一刻险些迷路,撞了两次墙才找回寝殿正门,休戈平稳的呼吸声适时的勾引起了他瞌睡虫,萧然蹬掉鞋袜脱去外袍蜷回了兽毯上,他怕惊扰熟睡的男人所以只是躺在一边,没再往他的怀里钻。
半梦半醒之间他觉出休戈伸手将他揽了过去,本该熟睡的男人倏地唤了他一声阿然,言语之间没有昏睡的喑哑,反倒是清亮的很,萧然脊背一凛只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像样的解释,然而他一个字词都没有说出口,休戈仿佛未卜先知似的低头下来衔了他的唇,护在他腰间和背后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
“下次记得加件衣服再出去,夜里凉,好了…快睡觉——”
男人深褐色的眸子里蕴藏着世间最温柔的情意,休戈始终都没有踏出寝殿半步,他知道萧然自己独身出去了,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但他并不在意,萧然想独立处理的事情他不会插手,同时他也相信萧然肯定会回到他身边。
他搂紧了属于自己的爱人,以吻堵回那些可能凌乱仓皇的字词,他梳理青年的长发哄他闭眼安眠,也是突发奇想,他回忆起了母亲唱给自己的摇篮曲,一时兴起就压着嗓子试图哼给萧然听。
起先还有些效果,萧然抵在他肩头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子,主动跟他依偎的更近了一些,然而很快他就唱跑了调,偏生他欠缺音律常识一点也不自知,最终惹得萧然不仅愧疚全无,反倒还忍无可忍的抬手堵了他的嘴。
第十五章双刀
昭远城是一个将肃穆与质朴完美结合的地方,萧然花了五天的功夫才将整个城池一一走遍,如休戈所说,整座城尚在建设之中,城中有结队的青壮在兴建土木,极北蛮荒多冻土,秋冬没法筑基,所有只有春夏两季能建屋搭砖。
屋舍大都是和王宫一样的灰白基调,取自群山之间的山石坚硬夯实,垒成的墙体厚度足够抵抗严寒,也是材料所致,大多数屋舍都四四方方的,不及南朝楼台那种精细富贵院落叠套,可每家每户看上去都异常温馨殷实。
萧然特地仔细观察了一圈,昭远城内不分内外城区,官员要臣、王族亲眷的住处与平民百姓的都差不多,王宫里若是刨去休戈他太祖父亲手做得那些南朝风格的楼阁和器物,大体上也就是个更宽敞大气些的民居。
他还逛到了何淼淼的住处,窈窕女子长裙明艳,正踩在木垛子上叼着肉干动手砍柴,漂亮的手链随着她手起斧落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着,木柴的断面整齐光滑,可见她腕上力道极足,再辅以指尖涂得那抹浅粉晶莹的丹蔻,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巾帼气度。
夏季的尾巴已经初见凉意,萧然被休戈看着不得不在短袍外头加了一件压风的披肩,毛绒绒的领子围着他的胸口和颈侧,挡去那些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他下身还是原来那身长裤马靴,逛到兴头上他硬要休戈带着他进山去看,休戈自然是有求必应的带他去。
然而萧然自己显然意识不到轻便的马靴太过平整不能防滑,山间常年积雪不融,他本来就有些隐约的不协调,进山之后一踩上雪底暗冰,还没等兴奋着去搓个雪球玩就险些滑倒,休戈体贴之极的扶着他搀着他,最后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干脆利落的将他托到背上背着,手上还颇为不老实的捏着他的屁股走了一路。
萧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怀春的小姑娘,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想通就是燎原的野火,休戈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让他不满意,他仿佛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于更亲昵激烈的情事,他任由休戈不停的带着他去尝试这些人生中最甜蜜美好的部分。
萧然甚至于每天晨起都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他小心藏匿的不安始终没有逃过休戈的眼睛,休戈反复以最缠绵的方式替他消解着这份疑虑,有时是落在他眼尾的一个吻,有时是恶意顶入他腿间的一次撩拨,萧然渐渐的连最基本的生活节奏都没有了,他开始习惯午睡,习惯赖床,浑身的肌肉骨骼放松到极点,也算是让亏损已久的身体终于得以了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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