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是古城,监牢自前朝遗留至今,已用了近百年。
狱中肃静,箭楼高窄。
冰冷的青条石层层垒入不见顶的死寂漆黑,幽沉的石板狭道间,只能听见更漏的徐徐滴水声。
昏暗风灯下,襄王坐在地字号牢房深处,听见门外脚步声,睁开眼睛。
他眯起眼,似是仔细辨认了一阵门外人影,神色依然镇静,甚至隐约露出了些不出意味的笑意“原来是你。”
狱卒拉开牢门,躬身候在一旁,等萧朔进了牢房。
萧朔身后,值守的朔方军已利落合拢,将牢房再度围得密不透风。
“你是来杀我的”
襄王抬起眼睛,端详了下萧朔,又道“亦或是来将我寸寸凌迟,挫骨扬灰”
萧朔不理会他的问话,走到一旁,细了那些刑具。
脊杖,钉板,铁蒺藜,金丝鞭,炮烙,杏花雨。
能一寸寸碾碎人的生志,扒人皮要人命的古老刑具,一样不落的摆放在一旁。
“你尽可以将这些东西拿来用。”
襄王随着他的视线过去,神色竟然饶有兴致“成者王,败者寇。
如今本王事败,愿赌服输”
萧朔俯身,将绞了金丝的牛皮鞭捡起来。
“这东西外面裹了棉布,十成力道打在人身上,足以震裂筋骨经脉。”
襄王道“云琅受过。
他曾对你说过么不伤皮肉,一鞭子一口血,能将人疼昏过去。”
萧朔身后,连胜眼中迸出凛冽寒意,牢牢钉在他身上。
襄王似是全然不觉,仍继续说下去“那皮手套是戴在行刑衙役手上的,内坠铁砂,外有钝钉,云琅也受过。”
襄王不紧不慢“将人吊起来,后背抵着墙,借铁砂之力按压胸肺,能叫人吐出最后一口气。”
连胜眼底的寒意化为近于实质的杀气,上前一步,腰刀铿声出鞘。
“贴加官是最好受的。”
襄王道,“水刑比这个难熬,将人头朝下绑在椅子上,以布蒙脸不断浇水,循环往复受这一道刑的人,十个有八个都会在中间疯掉,剩下的纵然活下来,也逃不脱日日梦魇惊恐。”
连胜无论如何再听不下去,厉声喝道“够了”
襄王叫泛着森森寒气的刀刃逼到颈间,低头扫了一眼,又向萧朔“当真够了么”
连胜几乎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脸色铁青,手臂绷得青筋暴露“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如今你已是必死之人,说得再多――”
“萧朔。”
襄王道“他说得不错,本王已是必死之人。”
连胜一愣,盯着仍镇静稳坐的襄王,死死皱紧了眉。
萧朔将手中那一条金丝鞭放下,回过身,目光落在襄王身上。
襄王缓缓道“你的父母,尽皆死在本王谋划中。”
“以你二人的聪明,应当早已出,当今那位皇上不过是柄刀罢了,本王才是持刀之人。”
“他能将你父王一派扳倒,借得尽是本王之力,承得尽是本王之势。”
“你与云琅,这一路所失所憾,皆出自本王之手。”
“如今本王任你报复,过往的债,任你来讨。”
襄王着他的眼睛“你父母的血债,朔方军的血债,云琅的血债你们苦心筹谋这些年,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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