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残红满地,碧波微漾。
淡雾朦胧的桃林里,佛台就设在一地湿漉漉的桃花瓣上。
佛台上有青色绸伞,小和尚一身素色僧袍坐在伞下。
他结跏趺坐,膝前摆着一樽木鱼,木鱼下面依旧铺着那方帕子,斜飞的雨打湿他的肩头,在他身前积起了一层浅浅的水洼。
手帕浸在里面,上面绣的几片花瓣在水中起伏,绣工逼真,好像一缕清香氤氲着就要从雨雾中幽幽飘出。
睿思是不能亲自去听他讲禅的,他还不能露面。
他躲在皇宫的暗处,着一玄安安静静的坐在佛台上,只身一人,闭目诵经,神情虔诚而专注。
威严的皇宫里,人烟罕见,入目只能见青灰色的宫墙和十步之外披甲执锐宛如铜像的侍卫,墙是冷的,人也是冷冰冰的,在这人心皆冷漠的华丽囚笼里,两列身着水粉色衣裙的宫女撑着青色油纸伞从远处威仪的蟠龙大殿袅袅婷婷而来,后面跟着身披玄甲的带刀侍卫。
睿思就是在这时,见了那个他从未谋面过的皇帝老子。
皇帝眉头紧锁,大步走在前面,身旁的太监公公迈着小碎步,奴颜婢膝低声说着话,他不知说了什么,皇帝脚步一顿,太监公公立刻扑通跪了下来,浑身发抖。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宛如要在他身上剐下一层肉,继而冷冷一甩袖子,踢开太监,走了。
皇帝一直走到桃林前,在能望见佛台的地方站住,随意往四周瞥了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张开手臂,身侧的宫女上前给他整了整衣襟和袍角,漫不经心道“他在那里多久了”
跟上来的太监公公道“回皇上,已有两个时辰了。”
皇帝眉梢一瞬间拢起厌烦之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抚摸着自己的衣角,说“朕要感激他们。”
公公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会不住的点头。
皇帝知道他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抬步向佛台走去,而方才不耐的神色好像变戏法般,倏地换成了一副虔诚向佛的表情。
睿思在暗处目送皇帝走向佛台,抬头望向礼佛大殿的地方,阴雨连绵的天空不见义父说的那颗高照宫殿的祥瑞星。
他勾起唇角,露出笑容,感激神佛,镇压死而复生的怀远王爷吗。
他的这个老子,莫非也太可笑了。
听见脚步声,一玄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合十双手向他行礼。
皇帝回礼,站在下人撑起的伞下,道“有劳小师父不辞辛苦为我大荆诵经祈福。”
一玄微笑摇头,重新捧起搭在木鱼上的帕子,拧干雨水,铺回木鱼下面。
皇帝一瞥之下见小和尚帕子上的桃花,好奇问及铺垫手帕的原因。
一玄道“为寺中师兄所赠之物。”
皇帝朗声笑道“前几日朕就瞧着了,还当是眼花呢,今日再一这分明是个姑娘家的东西嘛,上面还秀着招蝶的桃花瓣。
小师父可否愿意让朕仔细瞧瞧”
一玄心里一动,他默不作声的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将帕子递给来接的太监,然后手缩进袖子里,抹掉了上面的汗水。
他在桃林前设台讲经,木鱼下的帕子终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躲在暗处的睿思盯着皇帝接过了手帕。
一春江水,十里红妆,桃林有鹿,佳人难得。
手帕丝滑如水映着两朵绣工高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桃花,皇帝着诗句,一愣,想起几个月前山月似乎也曾说过这两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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