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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雪庵当初假死,体内血气淤滞,乃贺徜以金针刺入经脉要穴,重新打通而成。
此番为探查其体内血寒蛊雄虫是否尽灭,少不得提气运功,将寒气从每个毛孔逼出。
祝珣腿脚不便,本就行针勉强,贺徜更不会再叫他瞧见纪雪庵赤身裸体的模样。
纪雪庵不置可否,道一声有劳,便随贺徜一同步入内室。
堂屋中只剩下祝珣和程溏。
童子奉上茶水,程溏笑向祝珣道:“看来贺神医对你很好。”
祝珣微微赧然,“他惯有些小心眼,叫你们见笑了。”
却又垂下双目,轻声道:“若不是他,恐怕如今我尚不知何去何从,仍沉浸在桑谷覆灭那夜的噩梦中醒不过来。”
抬眼见程溏笑看着他,不由问道:“你们呢?这两年在合霞山,你同雪庵大哥过得如何?”
程溏淡淡一笑,捧起茶碗喝了口水,才道:“合霞山东麓崖顶有一间草庐,原是无息老前辈从前闭关练功之处,屋后不远便是悬瀑,倒也称得上寒室。
雪庵居于崖顶,我在小院陪伴前辈,每日送饭送药去草庐,搁在屋外石阶上。”
祝珣听得愣住,虽这些事是他和贺徜吩咐纪雪庵做的,但当真听到这等苦僧般的日子,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那你们——”
程溏接口道:“少动少语,除了前辈在头一个月上崖授予雪庵一套心法,他这两年不曾踏出草庐,亦不曾对任何人说话。”
祝珣沉默不语,日日相见,相思之人却作不见,他不知程溏是如何度过每一天。
却听程溏继续道:“雪庵住的那间草庐东面开了半堵墙的窗户,上头挂着避光的竹帘,从屋外便能拉起。
有一日,天未亮我便上崖,将篮子放在石阶上,却不舍离开。
正当徘徊在屋外,却听见有人从屋里抽开窗栓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只见那排窗户正对着东方,而太阳就要升起来。”
他顿了顿,“他曾说过,要和我一同看合霞山的日出,原来他也没有忘记。”
说着又笑起来,“从此往后,我必赶在太阳升起前上崖,他从里打开窗栓,我在外拉起竹帘……两年时光,但凡晴天,每一次日出都不曾错过。”
高山崖顶,云海日出,窗里窗外两个人,抬头望向同一片天。
祝珣听得神往,程溏复又道:“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能够这样守在他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哪怕要我一生都待在合霞山上,又有什么不好?但他十余岁起便行走江湖,来往无拘,自由任己,岂会甘心一辈子囚居于一间陋室?他的蛊毒既清,亦是消除我心头最大的忧患,但或许往后他便不再需要我了。”
祝珣不由动气,“你以为他留你在身边两年只为取你的血来除蛊?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也太看轻他了!
你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明白,叫他对谁动心是世上最难却也最快活的事?事到如今,你却仍在怀疑他对你的感情,你怎么能……”
程溏摇了摇头,“我并非怀疑,只是动情的代价未免太大,他有没有对我失望?会不会后悔?不过——”
他忽然抬头一笑,“就算他不再要我,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却决不会轻言放手。
他固然决绝倔强,但我亦受惯百般无奈,万般委屈,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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