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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正是九月二十,秋高气爽,天清云淡,祝珣坐在小院葡萄架下的轮椅上,看两个童子蹦蹦跳跳翻书晒药,口中你一言我一句背着医书药典。
这两个孩子正是当年侥幸从桑谷逃出的二僮,服侍惯了祝珣,待寻常堂落户松朴镇,便成了医馆的学徒。
高个穿蓝衣的拜祝珣为师,心地纯善记性极佳,圆脸穿黄衣的却硬被寻常堂另一个主人抢作徒弟,胆大心细初生牛犊不怕虎。
刚想到那个人,背后便传来他素来散漫拖沓的脚步声。
祝珣正欲回身,后腰一阵酸痛,不由心中微气,不动声色,只听贺徜带着讨好的声音笑嘻嘻在脑后响起:“我去买了两只鸡,中午炖汤给你喝,顺便到前头捞些补气的药扔在汤里,啧啧,保你喝完生龙活虎!”
祝珣听得哭笑不得,却不理他,唬得贺徜倏然转到他跟前,蹲下身体打量他的脸色,怪叫道:“不就是在惯用的膏药里加了点料,至于气到现在?昨晚是谁又哭又叫缠着老子唔——!”
这个人!
两个徒弟就在不远处,祝珣连忙伸手却捂他的嘴,贺徜得意哈哈一笑,顺势在他手心大大亲了一记。
祝珣只觉掌心温热,指尖轻拂过贺徜长长的眼睫,不由心软成一片。
他只要与自己说话,或蹲或坐,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做到这般。
祝珣微叹口气,“你明知道今天……”
贺徜撇撇嘴,“我只知今天你难得不开那劳什子讲学,谁晓得偏有不速之客要来。”
祝珣道:“自半月前捕风楼传讯来,我早就告知大家取消今日讲学。”
贺徜面上愈加不喜,一屁股坐在藤架下花坛边,“当日谁都道捕风楼要倒,叫桥生做了楼主,竟又混得风生水起。”
祝珣浅笑道:“千言堂后,七大门派发书罪己,桥生信守誓言,果真归还碧血书上的绝学,成就他一代侠名。
他取代沈荃做捕风楼楼主,实乃武林之幸。”
贺徜嗡声嗡气道:“捕风楼勾结魔教,害你家破人亡,老子都替你气不过,你倒大方!”
他虽身负绝顶医术,但从前行踪诡异正邪莫辨,江湖上鲜有人识得他。
当年沈荃笼络他为看顾沈营,他全凭对血寒蛊的兴趣,于捕风楼却并无好感。
偏偏他此人最是护短,那时与程溏同行,都要出手教训那些大放厥词叫程溏不快的杂碎,自从与祝珣一道,更将他的仇人都恨得咬牙切齿。
祝珣眸中微微恍惚,须臾却笑了一笑,伸手握住他,“胡说什么,我的家就在这儿。”
贺徜情不自禁笑得露出了牙齿,太阳透过藤叶缝隙在他脸庞落下斑驳光影,叫祝珣一时看得愣住。
贺徜慢慢抬起身,手上稍用力拉得祝珣前倾,小心翼翼,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吻在他温暖如玉的额头,如获至宝。
他过去邋遢懒惰放浪形骸,如今每天洗刷得整齐漂亮,只盼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分。
他素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里想得到竟有一日心甘情愿窝在一座小镇,守在那人身边便如有拥获全世界的满足。
他做人行事只顾心意,胸中从无是非对错,那人言传身教,却叫他渐渐明白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该,惟恐在那人眸中看到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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